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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《中国美术报》第118期 新闻时评
【编者按】近日,一份《关于吉林大学出版社〈中国绘画的艺术探究〉抄袭中国国家画院副院长张江舟〈思与境偕〉第一章“当代中国画创作现状”的情况说明》呈现在本报记者面前。据了解,南昌工程学院人文与艺术学院副院长李平于2015年出版的《中国绘画的艺术探究》(吉林大学出版社,ISBN 978-7-5677-3735-8)第八章第一节“当代中国画创作现状的分类与辨析”(P142-P151),全文剽窃抄袭张江舟于2010年出版的专著《思与境偕》(江西美术出版社,ISBN 978-7-80749-852-0)第一章“当代中国画创作现状”的内容,抄袭逾万字,且“一字未改”。其实,近年来关于“学术抄袭”的事件屡屡见诸报端,从曾经的博导王铭铭到今天的副院长李平,抄袭事件中不乏著名教授、学科带头人甚至院校领导,缘何如此?难道这仅仅是学术不端?或许不仅于此,正如某设计领域专家所言:“一位优秀的艺术设计师为何只能以专著、论文进行职称的评聘,难道一件优秀的设计作品不行?”这其实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高校的职称评定、职位晋升等制度方面的不完善、不健全问题。为此,本期时评以“学术抄袭为何屡禁不止?”为话题,邀请相关专家展开讨论。
学术抄袭从主观上来看,是利益驱动学术的后续效应。不难发现,中国高校的学者一旦成名,各种荣誉便纷至沓来,行政部门也乐意锦上添花,财富和地位便稳定下来,即使被人发现学术不端,也是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,当下所爆料的学术抄袭或不端现象只能说是冰山一角。
一个人追求财富和荣誉没有错,错的是采用不当的手段获利。抄袭就是学术上彻头彻尾的“盗窃”,盗窃来的学术文章,更成了浪费纸张、破坏学术风气的垃圾,甚至误导后世学人。但是,从学术抄袭现象的引爆来看,抄袭获利者往往不只是学术失范,而是做事做人不断失范后,才从内部爆出其丑,而且相关单位也是在“纸包不住火”的情况下才会处理当事者。本来,学术刊物只是一种交流渠道,但现在却很难看到学术交流现象。上个世纪,学术刊物上常见到“与某某人商榷”之类的文章,这是正常的学术交流,而当下的刊物变成个人表达乃至表现的场所,缺少学术交流和批评文章,学术界失去了内部的争鸣和论辩。因此,学术刊物逐步异化为学术产业链的终端。
大学是传播知识和生产知识的地方,但是否该要求所有的教授都生产新的学术知识呢?如果以学术生产来作为教职的评定依据,那么,研究员与教授的区别又何在?大学的教育对象从传统的精英转向大众化的教学后,教师或教授该有什么样的评价方式呢?从上世纪知识垄断时代,到现今的知识互联时代,教师该有什么样的技能?担当什么样的角色?如果这些问题不能得到解决,那么旧人事制度就难以破除。如果教师或教授连起码的诚信都没有,如何为师?何以示范?一个学者,要么具有学术能力,要么具有技术能力,否则也就难以为师。
爱因斯坦曾说,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为重要,因为解决一个问题也许只是数学或实验上的技巧。那么,我们的教育环境是否能培养提出问题的学生呢?学者都是从学生而来,如果学生教育就培育不了“发问”的种子,那么,缺乏问题意识的学人如何成为有学问的学者?实际上,中国教育整体上存在“重学轻问”的教育问题。孔子说,学而不思则罔。思考得从质疑开始,没有质疑何来问题?只有有了质疑,才有可能落实到理性探究。质疑意识的培养没有在中小学的教育中得到有效的重视,分数成为目标,而不是提出有质量的疑问和解决对策。不会找问题是当下教育的致命伤,打个难听的比方,教育已经把学生变成了养鸡场的鸡,不会自己找食吃,教师提供粮食,学生负责吃。高中、本科、硕士、博士成为读书流水线上的各个环节,大部分学生在读研之前忙什么呢?复习英语、背诵政治题,这样的学生对学科问题会有多少思考呢?而前面两项于当下是必备的学术研究能力吗?所以,冷静下来看,本末倒置的研究生选拔制度下的学生能有多少学科的问题意识呢?他们有多少时间用来思考学术问题呢?
一个课题,若没有新的现象、新的角度或新的证据和技术路径,就难以成为所谓的学科问题。而今只要搜索学术文献系统,就不难发现,一些课题不断重复地出现,其研究结果也大多雷同,毫无新意。毫无新意的课题论文不断地重复做,最终的结果就是没有新解,抄袭成了一些学人争取利益的手段。究其根本,学术不是目标,职称职务才是目标,为了饭碗不择手段。
为何这么多学术不端行为没有被及时发现呢?一个因素是论文只是现有评价制度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敷衍,另一个因素就是滥竽充数的利益动机,即使被举报,其单位也未必顺利并公允地作出处理。前者该纠正制度的问题,后者则是动机和利益的调查。
此外,能否建立敢作为的学术不端行为处理制度也是关键。当下的学术不端行为处理方式就是叫家长自个儿回去“打孩子”,但自己单位能下手处理那个盗窃作假的“孩子”吗?参与处理的领导如果自身功夫不硬或护短,在处理学术不端上自然容易大事化小、息事宁人。这样的方式符合了所有角色的利益,但是却严重损害了公共利益。
学术问题不是思考就一定能解决的,如果没有实践的体会和感悟,思考就变成了臆想,如果固化了看问题的角度,思想就失去了新意和价值的发现。艺术领域的学术探讨必然或基于现象和事件的观察,或基于实践中的方法困境,或基于教学中的问题发现,但是这种过程不是一个可安排、可计划的理想学术过程。很多经验性总结和技法创新,需要长期实践的不断探索才可能有所创造,学术上的三言两语,需要半辈子的体悟。但是,这种内在的累积无法得到验证和人事表格化的评价。一个管理做法就是粗暴的数据化管理,人的内心思考和行为可以数据化吗?很多教育家和艺术家,他们的行为就是一种优劣的表征,但是人事部门却以一种逃避的方式来处理,把人的行为和心证等同于“物”的考量,那就是论文数,即使是按“物”来评价,更是简化为以物的数量和刊物档次来衡量,忘记了论文只是学术交流的方式之一。尽管政策上倡导双师型,倡导不拘一格评价人才,但这样的政策喊了十年之久,仍然没有落实到操作层面的人事制度建设上。
如果不能区分“学”“术”的不同特征,不能建立不同的评价审定模式,就只能造成学术不端的重现。思考从行政人事、学术评价、处理问责等方面建立合理的制度,才是减少学界不端乱象的关键。中国当下的学术不是“产能”过剩,而是“产量”过剩,忘记了“学术当为天下利”的初心,就沦为各种业绩表现,而无关学术本身了。